尼日斐裏（4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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尼日斐裏（4）
達西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，只差沒有跳起來了。
他冷冷地看了賓利一眼，這次什麽都沒有說，轉身就走。
賓利：“……”看這個反應，應該也不是喜歡才對。
喜歡桑伊？
開什麽玩笑。
達西面無表情地回到房間，一個把他錯認成其他人的人，一個說和他不會有什麽特別關系的人，他才不會喜歡。
絕對不會的。
不過，桑伊現在在做什麽？
隔壁房間裏傳來鋼琴聲，是達西沒有聽過的音樂。
但是從鋼琴曲裏，他聽見了思念的味道。
又在想他那個戀人了吧。
達西想著，這麽喜歡還能分開讓桑伊一個人從遙遠的東方來到倫敦，看起來那個戀人根本不值得愛，只有桑伊這樣的人才會輕易交付自己的真心並且懷念著。
隔壁的琴音越來越溫柔，達西甚至腦補了許多的桑伊和那個戀人的畫面，這樣一腦補就不由想到桑伊認錯人這件事，他臉色越來越黑，猛地站起來。
他敲開了桑伊的房門。
打開門的桑伊穿著光滑的衣袍，露出了潔白的小腿，他疑惑地看著達西，“有事嗎？”
達西下意識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人精致漂亮的鎖骨和暴露在外的腿，腦子都有些嗡嗡的。
腳踝上那個是痣吧。
他脫口而出，“你穿這個做什麽？”
“我……”桑伊低頭，茫然，“我穿這個怎麽了？你睡覺不換睡衣嗎？”
達西倏然驚醒，他這會兒腦子反應格外地快，“既然你要睡覺，為什麽又要在這邊彈鋼琴？”
“吵到你了嗎？”桑伊有些許的歉意，“抱歉，只是剛好想起來……所以就想著練練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桑伊這樣柔和的態度反而叫他不知道做出什麽反應來。
他硬邦邦地開口，“哦。”
“達西先生你要進來坐一會嗎？”桑伊禮貌性發問。
達西：“好啊。”
對上桑伊略微驚訝的目光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，達西腦子有些空白，但是桑伊微笑著退開了些，“那麽，請進。”
達西沈默地走進桑伊的房間。
桑伊的房間很整潔，書櫃上滿滿當當地放了許多書，窗邊的花瓶裏插著幾支新鮮嬌嫩的紅玫瑰，桌上放著紙筆。
不僅僅是房間，也像是書房，琴房。
但是並不雜亂，甚至井井有條。
“房間有些大，東西少的話會顯得房間太空，我不太習慣，所以喜歡把自己常用的東西都放在這裏。”桑伊伸手把桌上的畫遮住，“達西先生，你請坐。”
達西坐下時還有些不自在，他甚至都不知道，為什麽自己會答應進來，看起來，桑伊只是客氣一下而已。
“達西先生要看書嗎？”
“不看。”
“要喝水嗎？”
“不喝。”
“那需要做點什麽嗎？”
“也不需要。”
無意義的對話結束後，氣氛莫名地凝固了。
桑伊手指在琴鍵上跳躍了一下，黑白的琴鍵與修長漂亮的手指格外契合。
達西眸光閃爍了一下，他看著琴鍵上跳動的手指問，“剛才彈的確曲子叫什麽？我似乎沒聽過。”
“唔，是我們家鄉的曲子。”桑伊笑盈盈道，“沒聽過也是正常的，達西先生很感興趣嗎？”
達西說，“還好。”
“達西先生要試試鋼琴嗎？”桑伊又問。
達西坐到鋼琴前面的凳子上，他摸了摸琴鍵說，“剛才我就想問了，這架鋼琴是賓利送的對嗎？”
桑伊點頭。
“這是他托我找了半個月找到的。”達西淡淡道，“原來是送給你，當時我就很驚訝，他為什麽突然要找鋼琴。”
“原來是你找的嗎？”桑伊有些驚訝，“辛苦你了。”
這樣平和的對話對達西來說有些不可思議，回想了一下，他和桑伊幾乎每次都沒有好好說話過——至少他沒有。
不是他被氣走就是桑伊不高興的離開。
……他面對桑伊的時候，是不是過於容易生氣了？
他轉頭看了一眼桑伊，手指按上琴鍵。
是一首求愛小調，柔和抒情的音調從達西手下洩出來。
桑伊撐著臉打量著達西，對曲子並不發表意見。
達西收了手頗覺得不自在，然而他神色自若，“看著我做什麽？”
“妙啊達西先生。”桑伊鼓掌，“很棒，你有愛人了？”
“什麽愛人？”達西莫名其妙。
“可是你彈的曲子是表達愛意的誒。”桑伊說。
達西一頓，他站起來，“你不是要午睡嗎？”
桑伊點頭。
“我也要午休了。”達西踏出房門，“希望在我睡覺的時候不要聽見你那充滿了哀思的琴聲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探頭，“達西先生，希望下一次見面的時候，你能學會好好說話。”
房門關上了。
達西回過頭，盯著緊閉的房門看了半天，輕輕地哼了一聲。
盛夏，屋內的氣氛悶熱。
床帳之後，露出一只白皙光潔的腳，腳踝上的那顆痣格外引人遐想。
他腦子有些空白，沈默地看了許久，終於還是伸出手握了上去。
“達西先生。”床帳內溫軟的聲音響起，“他以前也是這樣握我的腳的。”
達西猛地松開手，床帳裏的青年露出那張漂亮的臉龐，眼尾帶著些微的紅色，“是你嗎？”
達西猛地睜開眼。
在夢裏都能遇到這種事，達西一口氣悶在胸口無論如何都出不來。
他坐起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。
烏雲黑壓壓的，外面沒有一絲聲響，看起來像是要下雨。
達西下了床，伸手把窗戶關上。
夢境讓他和自己實在不能和解，他會夢到桑伊就算了，為什麽還夢到……
最讓達西無法接受的是，桑伊在夢裏也在說曾經的戀人。
實在可恨。
如果不是桑伊說認錯人了，他也不會做這樣可怕的夢。
……雖然怪不了桑伊，但是達西也沒準備怪自己非要做這樣的夢。
也許是因為睡覺之前聽了桑伊的琴聲，看見了桑伊的腳。
真是奇怪，一個男人的腳而已，有什麽可夢到的呢？
不知道他起床沒有。
距離舞會還有兩天。
賓利擬定了參加舞會的人員名單，又差仆人一一送走，這才輕松了些。
他問桑伊，“禮服完全合身對嗎？”
桑伊點頭。
賓利轉頭去問達西，“你的禮服準備好了嗎？應該不需要我幫忙對嗎？”
“現在才問我是不是有點晚了？”達西問。
“是嗎？”賓利笑起來，“桑才需要幫忙，你難道還需要我幫你選禮服嗎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他看了一眼一眼安靜坐著的青年，如畫的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，看上去溫柔極了。
很好奇，這個人穿禮服是什麽模樣。
桑伊捕捉到達西的目光，他有些疑惑地看過去，“達西先生，有事嗎？”
達西倏地收回視線來，他淡淡道，“沒事。”
桑伊偏了偏腦袋，發現達西的確像是沒事之後，這才移開視線。
達西在看自己這種事情，應該是錯覺吧。
達西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，他想，自己確實有點事，可能是心理狀態出了點問題。
【達西回到倫敦之後，你們可能就沒有什麽接觸的機會了，不趁這個時候多薅一點能量嗎？】
系統說得好像達西是羊一樣。
不過系統說得對，但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，他以後和達西說了會盡量避開他了。
如果不是因為今天賓利把兩個人叫來詢問舞會的事情，他絕對老老實實待在房間不和達西見面。
【慈母多敗兒，我應該對你嚴格一點才對。】
系統的機械音嘆了口氣。
事實上系統也很清楚，桑伊已經努力了，達西如果不喜歡桑伊的話，就算桑伊想接觸也沒用。
怎麽可能有人不喜歡桑伊呢？系統滿腹疑慮，頗有腦殘粉的潛質。
“那麽賓利，如果沒有事的話，我就先回去了。”桑伊站起來。
“我也要回去。”達西淡定地站起來，“賓利，你自己要舉辦的舞會就看你自己了。”
賓利：“……”
他看著一高一矮兩個人走出門，心底的迷惑又加深了一些。
是錯覺嗎？總覺得達西總在跟著桑伊的步伐走。
桑伊微微看了一眼旁邊的達西，他沒有主動說話。
但是達西開口了，“賓利給你準備的禮服怎麽樣？”
“嗯？”
“得體嗎？”
“當然得體，賓利不至於這點審美都沒有。”
達西：“哦……你似乎很喜歡賓利。”
“他是個好人。”桑伊說，“他對我也好，我當然喜歡他。”
“什麽樣的喜歡？”達西問。
“什麽樣的喜歡？”桑伊不懂達西的意思，“達西先生是指哪方面？”
“賓利喜歡女孩。”達西提醒。
桑伊：“……你想太多了達西先生，我喜歡賓利但是絕不是這種喜歡，目前為止，我並沒有要愛上賓利的想法。
達西莫名的心頭開出一朵小花來，以至於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，“那就好，畢竟賓利只喜歡女孩。”
頓了頓，他又問，“你的確喜歡男性對嗎？”
“是這樣沒錯。”桑伊看向達西，“但是為什麽達西先生會知道，我從來沒說過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你表現得足夠明顯，把我認成你曾經的戀人，難道你曾經的戀人是女性？”
“只是因為這個嗎？”桑伊茫然，“也許就是女性呢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眼看達西似乎又要生氣，桑伊笑道，“抱歉，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你會那麽篤定，但是我曾經的戀人的確是男性。”
並不覺得有被解釋安慰到的達西沈沈地看了桑伊一眼。
他說，“現在看我和你那個戀人還一樣嗎？”
達西先生對這件事可能永遠也忘不了了。
桑伊皮笑肉不笑，“不是早就說過了嗎？達西先生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，除了性別相同之外。”
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一樣，桑伊看向達西奇怪問，“難道達西先生擔心我因此愛上你？”
達西的心臟猛的一抽，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見聲音笑意盈盈的聲音，“不用擔心這種沒影的事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達西先生和我喜歡的對象完全不一樣呢。”桑伊說，“我喜歡英俊的，當然達西先生的確很英俊，但是除此之外，我喜歡的人得溫柔體貼，而不是像遇到達西先生的時候一樣，只會讓雙方都不高興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他硬生生壓住了自己的怒火，“是嗎？溫柔體貼英俊的男人，真可惜，這個小鎮上可沒有。”
“沒關系啊。”桑伊樂了，“我又不是一定再次擁有一個戀人不是嗎？更何況，現在這樣的時代，男子想要找個同樣是男子的愛人本來就不容易，我並不要求自己一定要去找一個。”
達西看了一眼桑伊，他只能看見桑伊的側臉，是很完美的側臉，看起來柔弱精致，很容易激發別人的保護欲。
但是一想到桑伊說的話，達西覺得哪股氣都不順，他說，“你說著自己的戀人很好，但是他還是沒有和你在一起不是嗎？寧可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遠渡重洋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說，“達西先生，我覺得我們暫時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，也許這個能避免吵起來，你覺得呢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桑伊似乎是不太高興了，往前走去。
達西意識到自己說了讓桑伊不開心的話，比之前的話可能都要讓桑伊不開心。
這讓驕傲的達西先生有些苦惱，難道要向桑伊道歉嗎？可是他覺得他說的沒錯，那個人本來也不值得桑伊喜歡。
但是……距離談到過去的戀人到現在，桑伊已經整整快一天沒出現了。
再次見到桑伊，已經是晚上了。
晚餐的桌子上，達西沒看見桑伊，他問賓利，“他沒在？”
“桑嗎？”賓利說，“他說他有點頭疼，他睡一會兒，我們吃晚餐不用等他，”
“頭疼？看過醫生了嗎？”達西皺眉，“人在你的莊園裏生病了，你不叫一下醫生？”
“叫過了。”賓利古怪地看了達西一眼，“醫生說可能是著涼了，不用很擔心。”
“他說不擔心就真的不擔心了？”達西感到不可思議，“賓利，你不是說自己很喜歡桑伊嗎？”
“是不是因為你去了一趟班納特家之後看上了他的某個女兒，所以對桑伊不上心了？”達西冷冰冰問，“賓利，你不能這樣對他。”
賓利：“……你在說什麽？”
達西冷笑一聲，“之前一直念叨著桑伊的人不是你嗎？”
“我都說了我和桑伊是好朋友啊。”賓利盡力忽略自己心頭那點微妙的異樣感，“好朋友，不能念叨嗎？”
達西懶得和賓利說好朋友的問題，他問，“給他吃藥了嗎？”
“吃過了。”
“那有沒有留個人照顧他？”
“會有人照看。”
“不給他端晚餐去嗎？”
“他說不太想吃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達西。”賓利心底有些覆雜，達西似乎真的把桑伊當做好朋友了，但是他卻莫名地有些難受，以前桑伊只有他一個好朋友的。
賓利說，“如果擔心的話，可以坦誠一點，自己去看看他。”
擔心？擔心什麽？擔心桑伊嗎？
達西想，他可沒有。
路過桑伊的房間，達西遲疑了一下，還是敲了敲門，“我可以進來嗎？”
“請進。”桑伊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加柔弱了，帶著幾分病懨懨的味道。
達西推門進去。
他第一次見到桑伊這副模樣，青年半靠在床上，唇色蒼白，帶著一點楚楚可憐的味道，還在看書。
“我聽說你生病了。”達西說。
“只是有點頭暈而已。”桑伊說，“算不上生病。”
達西的目光落在桑伊手中，“頭疼還看書？”
桑伊唔了一聲。
“不是應該好好睡覺的嗎？”
桑伊：“……嗯？達西先生在關心我嗎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桑伊生病了，這樣一想，達西很好的抑制住了自己準備說的不那麽好聽的話。
他說，“你生病了，我不欺負你。”
桑伊：“？”
桑伊差點沒笑出來，“達西先生，原來你覺得平時在欺負我？”
達西：“沒有，我只是覺得病人心理脆弱，需要好好的關照一下。”
桑伊微微一哂，“我懂了，但是達西先生，你沒有關照我的必要，我生病了你正好不用見到我。”
達西不說話了。
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桑伊，把桑伊看得心頭發慌，懷疑達西是不是想趁他病要他命。
他小聲問，“達西先生？”
“都生病了不能消停點嗎？一定要和我爭個高低？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這話是達西說的？
是不是哪裏不太對勁？
桑伊反反覆覆看了達西好幾次才說，“達西先生，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“你今天下午怪怪的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“早上的時候明明還很正常啊，難道我生病把你傳染了嗎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桑伊擔憂得真情實感，達西覺得自己可能真是腦子有毛病才來找桑伊，他是不是真的太閑了？
他面無表情地站起來，“對，我不該來的，反正你想看見的人也不是我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這人說話，怎麽這麽奇怪？
“我走了，希望你今天晚上不會加重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謝謝你哦。”
達西更生氣了。
他說，“希望我明天不要見到醫生從你的房間裏出來。”
桑伊點頭，“放心吧達西先生，不會的。”
“你晚上會鎖門嗎？”達西冷冰冰問。
“應該不會吧。”桑伊遲疑了一下，“可能會有人進來。”
對，賓利說了，會有人照顧他的。
那麽自己完全沒有擔心的必要了。
達西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，他頓時心平氣和下來，轉身就要走。
身後低低地咳嗽聲響起，讓他腳步一頓。
不是說……只是頭疼嗎？
算了，反正跟他也沒什麽關系。
……要不然一會兒還是再來看看好了。
桑伊看著達西出了門，這才輕輕地舒出一口氣來，老實說，達西莫名其妙的關心真的讓他壓力很大的。
至少……
因為桑伊和達西的關系沒有到這樣的程度，這讓他很不自在。
【誒，可惜了。】
系統心心念念著它的能量。
這個世界就只有達西能提供能量嗎？其他人不可以嗎？
【倒是還有一個……女孩，班納特家的伊麗莎白。】
那意味著桑伊會和那個女孩走得很近，對女孩來說應該會壓力很大，桑伊把這個選項排除了。
【我覺得達西似乎也沒有那麽討厭你，畢竟他都主動來關心你了。】
桑伊覺得系統不懂人類的感情，達西本來就是一個善良的青年，只是說話不好聽而已，桑伊就住在他的隔壁，關心也是很正常的。
正是因為如此，桑伊才覺得達西的關心讓他很不自在，對一個討厭的人這樣關心……至少桑伊做不出來的，所以他也不想達西一邊不喜歡他一邊還要對他進行關懷。
【你把他想得太聖人了……吧。】
桑伊閉上眼，他此刻不想再去關註達西怎麽想的了，他更想好好睡一覺。
半夜的時候，桑伊開始發燒。
他口渴得厲害，撐著疲軟的身體，他跌跌撞撞地去倒水。
仆人們並沒有把他房間裏的光亮熄了，以至於此刻他還能看得見，只是面前的東西重重疊疊的，讓他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。
面前的油燈似乎也躥起火苗來。
桑伊撐著桌子在原地僵硬地站了一會兒，確認是自己的錯覺才松了口氣，伸出手去倒水。
達西並沒有睡著。
他對旁邊住著的病人耿耿於懷。
他甚至想著，桑伊看起來太柔弱了，也許應該有個人一直看著他才對，要不然晚上出事了怎麽辦？
想到這裏，他忽地坐起來。
不管怎麽說，他應該去看一眼，也許仆人們偷懶忘記去看桑伊了怎麽辦？
達西沒有多想為什麽自己這麽在意桑伊是不是病了，他覺得自己得去看看。
隔壁房間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響動，本來猶豫的達西這下沒有絲毫猶豫，立刻出了門。
他推開門，跪坐在地上的青年擡眼看來，在油燈之下，昳麗的眉眼充滿了茫然和無措。
水壺和杯子都掉落在地上，看起來頗為狼藉。
“怎麽、”達西走到桑伊身邊蹲下，把桑伊扶起來，他的聲音下意識地柔和起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謝謝達西先生。”桑伊的聲音很輕，“本來準備倒杯水的……”
“你好燙。”達西在把桑伊扶到的那一瞬間就發現了不對勁，他的手摸著桑伊光潔的額頭，“你病得更嚴重了。”
“吃過藥了。”桑伊說，“達西先生，你先放開我一下。”
“放什麽？”達西的臉色不太好看，“你不是要喝水嗎？現在水壺裏的水已經全部撒了。”
“……”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，桑伊下意識道歉，“抱歉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沒怪你。”達西的聲音又軟了些，“只是，明明可以叫仆人的，那些仆人也是，你明明生病了也不多來看看。”
“跟他們沒有關系。”桑伊腦袋暈暈乎乎的，“那麽達西先生，你把我放到床上後就回家休息吧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他憋了一股氣把桑伊放到床上，然後默不作聲的離開。
桑伊微微睜了睜眼，只看見了達西的背影。
他重新合上眼。
達西從房間裏倒了水過來桑伊已經睡著了，他把水壺放在桌上，端了杯子坐到桑伊的床上，壓低了聲音叫著桑伊的名字。
年輕的男孩臉被燒得酡紅，睫毛不安地顫抖著，嘴裏嘟囔著什麽。
達西俯下身靠近了桑伊的嘴才聽見桑伊說的什麽。
“先生，我難受。”
達西：“他說他認錯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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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西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，只差沒有跳起來了。
他冷冷地看了賓利一眼，這次什麽都沒有說，轉身就走。
賓利：“……”看這個反應，應該也不是喜歡才對。
喜歡桑伊？
開什麽玩笑。
達西面無表情地回到房間，一個把他錯認成其他人的人，一個說和他不會有什麽特別關系的人，他才不會喜歡。
絕對不會的。
不過，桑伊現在在做什麽？
隔壁房間裏傳來鋼琴聲，是達西沒有聽過的音樂。
但是從鋼琴曲裏，他聽見了思念的味道。
又在想他那個戀人了吧。
達西想著，這麽喜歡還能分開讓桑伊一個人從遙遠的東方來到倫敦，看起來那個戀人根本不值得愛，只有桑伊這樣的人才會輕易交付自己的真心並且懷念著。
隔壁的琴音越來越溫柔，達西甚至腦補了許多的桑伊和那個戀人的畫面，這樣一腦補就不由想到桑伊認錯人這件事，他臉色越來越黑，猛地站起來。
他敲開了桑伊的房門。
打開門的桑伊穿著光滑的衣袍，露出了潔白的小腿，他疑惑地看著達西，“有事嗎？”
達西下意識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人精致漂亮的鎖骨和暴露在外的腿，腦子都有些嗡嗡的。
腳踝上那個是痣吧。
他脫口而出，“你穿這個做什麽？”
“我……”桑伊低頭，茫然，“我穿這個怎麽了？你睡覺不換睡衣嗎？”
達西倏然驚醒，他這會兒腦子反應格外地快，“既然你要睡覺，為什麽又要在這邊彈鋼琴？”
“吵到你了嗎？”桑伊有些許的歉意，“抱歉，只是剛好想起來……所以就想著練練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桑伊這樣柔和的態度反而叫他不知道做出什麽反應來。
他硬邦邦地開口，“哦。”
“達西先生你要進來坐一會嗎？”桑伊禮貌性發問。
達西：“好啊。”
對上桑伊略微驚訝的目光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，達西腦子有些空白，但是桑伊微笑著退開了些，“那麽，請進。”
達西沈默地走進桑伊的房間。
桑伊的房間很整潔，書櫃上滿滿當當地放了許多書，窗邊的花瓶裏插著幾支新鮮嬌嫩的紅玫瑰，桌上放著紙筆。
不僅僅是房間，也像是書房，琴房。
但是並不雜亂，甚至井井有條。
“房間有些大，東西少的話會顯得房間太空，我不太習慣，所以喜歡把自己常用的東西都放在這裏。”桑伊伸手把桌上的畫遮住，“達西先生，你請坐。”
達西坐下時還有些不自在，他甚至都不知道，為什麽自己會答應進來，看起來，桑伊只是客氣一下而已。
“達西先生要看書嗎？”
“不看。”
“要喝水嗎？”
“不喝。”
“那需要做點什麽嗎？”
“也不需要。”
無意義的對話結束後，氣氛莫名地凝固了。
桑伊手指在琴鍵上跳躍了一下，黑白的琴鍵與修長漂亮的手指格外契合。
達西眸光閃爍了一下，他看著琴鍵上跳動的手指問，“剛才彈的確曲子叫什麽？我似乎沒聽過。”
“唔，是我們家鄉的曲子。”桑伊笑盈盈道，“沒聽過也是正常的，達西先生很感興趣嗎？”
達西說，“還好。”
“達西先生要試試鋼琴嗎？”桑伊又問。
達西坐到鋼琴前面的凳子上，他摸了摸琴鍵說，“剛才我就想問了，這架鋼琴是賓利送的對嗎？”
桑伊點頭。
“這是他托我找了半個月找到的。”達西淡淡道，“原來是送給你，當時我就很驚訝，他為什麽突然要找鋼琴。”
“原來是你找的嗎？”桑伊有些驚訝，“辛苦你了。”
這樣平和的對話對達西來說有些不可思議，回想了一下，他和桑伊幾乎每次都沒有好好說話過——至少他沒有。
不是他被氣走就是桑伊不高興的離開。
……他面對桑伊的時候，是不是過於容易生氣了？
他轉頭看了一眼桑伊，手指按上琴鍵。
是一首求愛小調，柔和抒情的音調從達西手下洩出來。
桑伊撐著臉打量著達西，對曲子並不發表意見。
達西收了手頗覺得不自在，然而他神色自若，“看著我做什麽？”
“妙啊達西先生。”桑伊鼓掌，“很棒，你有愛人了？”
“什麽愛人？”達西莫名其妙。
“可是你彈的曲子是表達愛意的誒。”桑伊說。
達西一頓，他站起來，“你不是要午睡嗎？”
桑伊點頭。
“我也要午休了。”達西踏出房門，“希望在我睡覺的時候不要聽見你那充滿了哀思的琴聲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探頭，“達西先生，希望下一次見面的時候，你能學會好好說話。”
房門關上了。
達西回過頭，盯著緊閉的房門看了半天，輕輕地哼了一聲。
盛夏，屋內的氣氛悶熱。
床帳之後，露出一只白皙光潔的腳，腳踝上的那顆痣格外引人遐想。
他腦子有些空白，沈默地看了許久，終於還是伸出手握了上去。
“達西先生。”床帳內溫軟的聲音響起，“他以前也是這樣握我的腳的。”
達西猛地松開手，床帳裏的青年露出那張漂亮的臉龐，眼尾帶著些微的紅色，“是你嗎？”
達西猛地睜開眼。
在夢裏都能遇到這種事，達西一口氣悶在胸口無論如何都出不來。
他坐起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。
烏雲黑壓壓的，外面沒有一絲聲響，看起來像是要下雨。
達西下了床，伸手把窗戶關上。
夢境讓他和自己實在不能和解，他會夢到桑伊就算了，為什麽還夢到……
最讓達西無法接受的是，桑伊在夢裏也在說曾經的戀人。
實在可恨。
如果不是桑伊說認錯人了，他也不會做這樣可怕的夢。
……雖然怪不了桑伊，但是達西也沒準備怪自己非要做這樣的夢。
也許是因為睡覺之前聽了桑伊的琴聲，看見了桑伊的腳。
真是奇怪，一個男人的腳而已，有什麽可夢到的呢？
不知道他起床沒有。
距離舞會還有兩天。
賓利擬定了參加舞會的人員名單，又差仆人一一送走，這才輕松了些。
他問桑伊，“禮服完全合身對嗎？”
桑伊點頭。
賓利轉頭去問達西，“你的禮服準備好了嗎？應該不需要我幫忙對嗎？”
“現在才問我是不是有點晚了？”達西問。
“是嗎？”賓利笑起來，“桑才需要幫忙，你難道還需要我幫你選禮服嗎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他看了一眼一眼安靜坐著的青年，如畫的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，看上去溫柔極了。
很好奇，這個人穿禮服是什麽模樣。
桑伊捕捉到達西的目光，他有些疑惑地看過去，“達西先生，有事嗎？”
達西倏地收回視線來，他淡淡道，“沒事。”
桑伊偏了偏腦袋，發現達西的確像是沒事之後，這才移開視線。
達西在看自己這種事情，應該是錯覺吧。
達西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，他想，自己確實有點事，可能是心理狀態出了點問題。
【達西回到倫敦之後，你們可能就沒有什麽接觸的機會了，不趁這個時候多薅一點能量嗎？】
系統說得好像達西是羊一樣。
不過系統說得對，但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，他以後和達西說了會盡量避開他了。
如果不是因為今天賓利把兩個人叫來詢問舞會的事情，他絕對老老實實待在房間不和達西見面。
【慈母多敗兒，我應該對你嚴格一點才對。】
系統的機械音嘆了口氣。
事實上系統也很清楚，桑伊已經努力了，達西如果不喜歡桑伊的話，就算桑伊想接觸也沒用。
怎麽可能有人不喜歡桑伊呢？系統滿腹疑慮，頗有腦殘粉的潛質。
“那麽賓利，如果沒有事的話，我就先回去了。”桑伊站起來。
“我也要回去。”達西淡定地站起來，“賓利，你自己要舉辦的舞會就看你自己了。”
賓利：“……”
他看著一高一矮兩個人走出門，心底的迷惑又加深了一些。
是錯覺嗎？總覺得達西總在跟著桑伊的步伐走。
桑伊微微看了一眼旁邊的達西，他沒有主動說話。
但是達西開口了，“賓利給你準備的禮服怎麽樣？”
“嗯？”
“得體嗎？”
“當然得體，賓利不至於這點審美都沒有。”
達西：“哦……你似乎很喜歡賓利。”
“他是個好人。”桑伊說，“他對我也好，我當然喜歡他。”
“什麽樣的喜歡？”達西問。
“什麽樣的喜歡？”桑伊不懂達西的意思，“達西先生是指哪方面？”
“賓利喜歡女孩。”達西提醒。
桑伊：“……你想太多了達西先生，我喜歡賓利但是絕不是這種喜歡，目前為止，我並沒有要愛上賓利的想法。
達西莫名的心頭開出一朵小花來，以至於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，“那就好，畢竟賓利只喜歡女孩。”
頓了頓，他又問，“你的確喜歡男性對嗎？”
“是這樣沒錯。”桑伊看向達西，“但是為什麽達西先生會知道，我從來沒說過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你表現得足夠明顯，把我認成你曾經的戀人，難道你曾經的戀人是女性？”
“只是因為這個嗎？”桑伊茫然，“也許就是女性呢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眼看達西似乎又要生氣，桑伊笑道，“抱歉，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你會那麽篤定，但是我曾經的戀人的確是男性。”
並不覺得有被解釋安慰到的達西沈沈地看了桑伊一眼。
他說，“現在看我和你那個戀人還一樣嗎？”
達西先生對這件事可能永遠也忘不了了。
桑伊皮笑肉不笑，“不是早就說過了嗎？達西先生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，除了性別相同之外。”
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一樣，桑伊看向達西奇怪問，“難道達西先生擔心我因此愛上你？”
達西的心臟猛的一抽，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見聲音笑意盈盈的聲音，“不用擔心這種沒影的事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達西先生和我喜歡的對象完全不一樣呢。”桑伊說，“我喜歡英俊的，當然達西先生的確很英俊，但是除此之外，我喜歡的人得溫柔體貼，而不是像遇到達西先生的時候一樣，只會讓雙方都不高興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他硬生生壓住了自己的怒火，“是嗎？溫柔體貼英俊的男人，真可惜，這個小鎮上可沒有。”
“沒關系啊。”桑伊樂了，“我又不是一定再次擁有一個戀人不是嗎？更何況，現在這樣的時代，男子想要找個同樣是男子的愛人本來就不容易，我並不要求自己一定要去找一個。”
達西看了一眼桑伊，他只能看見桑伊的側臉，是很完美的側臉，看起來柔弱精致，很容易激發別人的保護欲。
但是一想到桑伊說的話，達西覺得哪股氣都不順，他說，“你說著自己的戀人很好，但是他還是沒有和你在一起不是嗎？寧可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遠渡重洋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說，“達西先生，我覺得我們暫時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，也許這個能避免吵起來，你覺得呢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桑伊似乎是不太高興了，往前走去。
達西意識到自己說了讓桑伊不開心的話，比之前的話可能都要讓桑伊不開心。
這讓驕傲的達西先生有些苦惱，難道要向桑伊道歉嗎？可是他覺得他說的沒錯，那個人本來也不值得桑伊喜歡。
但是……距離談到過去的戀人到現在，桑伊已經整整快一天沒出現了。
再次見到桑伊，已經是晚上了。
晚餐的桌子上，達西沒看見桑伊，他問賓利，“他沒在？”
“桑嗎？”賓利說，“他說他有點頭疼，他睡一會兒，我們吃晚餐不用等他，”
“頭疼？看過醫生了嗎？”達西皺眉，“人在你的莊園裏生病了，你不叫一下醫生？”
“叫過了。”賓利古怪地看了達西一眼，“醫生說可能是著涼了，不用很擔心。”
“他說不擔心就真的不擔心了？”達西感到不可思議，“賓利，你不是說自己很喜歡桑伊嗎？”
“是不是因為你去了一趟班納特家之後看上了他的某個女兒，所以對桑伊不上心了？”達西冷冰冰問，“賓利，你不能這樣對他。”
賓利：“……你在說什麽？”
達西冷笑一聲，“之前一直念叨著桑伊的人不是你嗎？”
“我都說了我和桑伊是好朋友啊。”賓利盡力忽略自己心頭那點微妙的異樣感，“好朋友，不能念叨嗎？”
達西懶得和賓利說好朋友的問題，他問，“給他吃藥了嗎？”
“吃過了。”
“那有沒有留個人照顧他？”
“會有人照看。”
“不給他端晚餐去嗎？”
“他說不太想吃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達西。”賓利心底有些覆雜，達西似乎真的把桑伊當做好朋友了，但是他卻莫名地有些難受，以前桑伊只有他一個好朋友的。
賓利說，“如果擔心的話，可以坦誠一點，自己去看看他。”
擔心？擔心什麽？擔心桑伊嗎？
達西想，他可沒有。
路過桑伊的房間，達西遲疑了一下，還是敲了敲門，“我可以進來嗎？”
“請進。”桑伊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加柔弱了，帶著幾分病懨懨的味道。
達西推門進去。
他第一次見到桑伊這副模樣，青年半靠在床上，唇色蒼白，帶著一點楚楚可憐的味道，還在看書。
“我聽說你生病了。”達西說。
“只是有點頭暈而已。”桑伊說，“算不上生病。”
達西的目光落在桑伊手中，“頭疼還看書？”
桑伊唔了一聲。
“不是應該好好睡覺的嗎？”
桑伊：“……嗯？達西先生在關心我嗎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桑伊生病了，這樣一想，達西很好的抑制住了自己準備說的不那麽好聽的話。
他說，“你生病了，我不欺負你。”
桑伊：“？”
桑伊差點沒笑出來，“達西先生，原來你覺得平時在欺負我？”
達西：“沒有，我只是覺得病人心理脆弱，需要好好的關照一下。”
桑伊微微一哂，“我懂了，但是達西先生，你沒有關照我的必要，我生病了你正好不用見到我。”
達西不說話了。
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桑伊，把桑伊看得心頭發慌，懷疑達西是不是想趁他病要他命。
他小聲問，“達西先生？”
“都生病了不能消停點嗎？一定要和我爭個高低？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這話是達西說的？
是不是哪裏不太對勁？
桑伊反反覆覆看了達西好幾次才說，“達西先生，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“你今天下午怪怪的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“早上的時候明明還很正常啊，難道我生病把你傳染了嗎？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桑伊擔憂得真情實感，達西覺得自己可能真是腦子有毛病才來找桑伊，他是不是真的太閑了？
他面無表情地站起來，“對，我不該來的，反正你想看見的人也不是我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這人說話，怎麽這麽奇怪？
“我走了，希望你今天晚上不會加重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謝謝你哦。”
達西更生氣了。
他說，“希望我明天不要見到醫生從你的房間裏出來。”
桑伊點頭，“放心吧達西先生，不會的。”
“你晚上會鎖門嗎？”達西冷冰冰問。
“應該不會吧。”桑伊遲疑了一下，“可能會有人進來。”
對，賓利說了，會有人照顧他的。
那麽自己完全沒有擔心的必要了。
達西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，他頓時心平氣和下來，轉身就要走。
身後低低地咳嗽聲響起，讓他腳步一頓。
不是說……只是頭疼嗎？
算了，反正跟他也沒什麽關系。
……要不然一會兒還是再來看看好了。
桑伊看著達西出了門，這才輕輕地舒出一口氣來，老實說，達西莫名其妙的關心真的讓他壓力很大的。
至少……
因為桑伊和達西的關系沒有到這樣的程度，這讓他很不自在。
【誒，可惜了。】
系統心心念念著它的能量。
這個世界就只有達西能提供能量嗎？其他人不可以嗎？
【倒是還有一個……女孩，班納特家的伊麗莎白。】
那意味著桑伊會和那個女孩走得很近，對女孩來說應該會壓力很大，桑伊把這個選項排除了。
【我覺得達西似乎也沒有那麽討厭你，畢竟他都主動來關心你了。】
桑伊覺得系統不懂人類的感情，達西本來就是一個善良的青年，只是說話不好聽而已，桑伊就住在他的隔壁，關心也是很正常的。
正是因為如此，桑伊才覺得達西的關心讓他很不自在，對一個討厭的人這樣關心……至少桑伊做不出來的，所以他也不想達西一邊不喜歡他一邊還要對他進行關懷。
【你把他想得太聖人了……吧。】
桑伊閉上眼，他此刻不想再去關註達西怎麽想的了，他更想好好睡一覺。
半夜的時候，桑伊開始發燒。
他口渴得厲害，撐著疲軟的身體，他跌跌撞撞地去倒水。
仆人們並沒有把他房間裏的光亮熄了，以至於此刻他還能看得見，只是面前的東西重重疊疊的，讓他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。
面前的油燈似乎也躥起火苗來。
桑伊撐著桌子在原地僵硬地站了一會兒，確認是自己的錯覺才松了口氣，伸出手去倒水。
達西並沒有睡著。
他對旁邊住著的病人耿耿於懷。
他甚至想著，桑伊看起來太柔弱了，也許應該有個人一直看著他才對，要不然晚上出事了怎麽辦？
想到這裏，他忽地坐起來。
不管怎麽說，他應該去看一眼，也許仆人們偷懶忘記去看桑伊了怎麽辦？
達西沒有多想為什麽自己這麽在意桑伊是不是病了，他覺得自己得去看看。
隔壁房間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響動，本來猶豫的達西這下沒有絲毫猶豫，立刻出了門。
他推開門，跪坐在地上的青年擡眼看來，在油燈之下，昳麗的眉眼充滿了茫然和無措。
水壺和杯子都掉落在地上，看起來頗為狼藉。
“怎麽、”達西走到桑伊身邊蹲下，把桑伊扶起來，他的聲音下意識地柔和起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謝謝達西先生。”桑伊的聲音很輕，“本來準備倒杯水的……”
“你好燙。”達西在把桑伊扶到的那一瞬間就發現了不對勁，他的手摸著桑伊光潔的額頭，“你病得更嚴重了。”
“吃過藥了。”桑伊說，“達西先生，你先放開我一下。”
“放什麽？”達西的臉色不太好看，“你不是要喝水嗎？現在水壺裏的水已經全部撒了。”
“……”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，桑伊下意識道歉，“抱歉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沒怪你。”達西的聲音又軟了些，“只是，明明可以叫仆人的，那些仆人也是，你明明生病了也不多來看看。”
“跟他們沒有關系。”桑伊腦袋暈暈乎乎的，“那麽達西先生，你把我放到床上後就回家休息吧。”
達西：“……”
他憋了一股氣把桑伊放到床上，然後默不作聲的離開。
桑伊微微睜了睜眼，只看見了達西的背影。
他重新合上眼。
達西從房間裏倒了水過來桑伊已經睡著了，他把水壺放在桌上，端了杯子坐到桑伊的床上，壓低了聲音叫著桑伊的名字。
年輕的男孩臉被燒得酡紅，睫毛不安地顫抖著，嘴裏嘟囔著什麽。
達西俯下身靠近了桑伊的嘴才聽見桑伊說的什麽。
“先生，我難受。”
達西：“他說他認錯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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